奶奶的“小绿人课”:我曾是那个“对牛弹琴”的人
“奶奶,您点这个‘小绿人’,就是微信,点进去就能看见我了。”我举着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,重复第三遍步骤时,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些。奶奶坐在沙发上,老花镜滑到鼻尖,眼神跟着我的手指转,却还是把“微信”说成“微微信”,指尖颤巍巍碰了下天气预报的图标:“是这个带太阳的吗?”
我叹了口气,把手机重新递到她面前:“不是太阳,是绿色的小方块,上面有两个白点点,像人在说话。”这是我教奶奶视频通话的第五天,从“解锁屏幕”到“找到微信”,每个步骤都拆成了“第一步、第二步”,可她要么记混图标,要么点错按钮,有时刚教会她发语音,转天就忘了“按住说话”要按多久。
“算了算了,您别学了,我每周打电话过来就行。”我收起手机,心里有点烦躁——明明说的都是大白话,怎么她就是听不懂?这不就是“对牛弹琴”吗?我费了半天劲,她还是一头雾水,纯属白费劲。
奶奶没说话,只是看着我收手机的手,慢慢把放在膝盖上的布包打开,里面是个泛黄的小本子,第一页画着歪歪扭扭的鞋带:“你小时候学系鞋带,学了半个月,总把鞋带绕成疙瘩,我怎么说的?”
我愣了愣,那段记忆突然冒出来——六岁时我总系不好鞋带,跑两步就散,急得坐在地上哭。奶奶没嫌我笨,而是把我的鞋子脱下来,拿着鞋带在自己手上绕:“你看,先把两根带儿拉成‘小兔子耳朵’,再让它们抱一抱,最后钻个小洞就好啦。”她边说边做,重复了十几遍,直到我能笨拙地系出一个歪歪的蝴蝶结🎀。
“那时候你也没说‘白费劲’啊。”奶奶把小本子翻到新的一页,上面用铅笔写着“微信步骤”,还画了个绿色的小方块,旁边标着“小绿人,点这里”。原来这几天我教她的时候,她都在偷偷记,只是年纪大了,记性慢,学东西要比小时候的我还费劲。
我突然觉得脸发烫。刚才我总想着“她怎么还不懂”,却没像奶奶当年对我那样,找她能理解的“语言”。比如她分不清“图标”,却认得“小绿人”“带太阳的”;她记不住“步骤一、步骤二”,却能听懂“像系鞋带那样,先做这个,再做那个”。我所谓的“对牛弹琴”,其实是我没选对“琴谱”,没站在她的角度,把复杂的东西拆成她能接住的样子。
后来我换了方法:把每个步骤都画在便利贴上,贴在手机背面——“1. 按圆疙瘩(电源键)亮屏;2. 划一下屏幕(解锁);3. 点小绿人(微信)”;教她发语音时,不说“按住说话”,而是说“像捏饺子馅那样,按住这个白框框,说完再松开”。没想到,这样一来,奶奶学得快多了。
一周后,我在公司突然收到奶奶发来的视频请求。接通时,她举着手机,镜头有点晃,却笑得特别开心:“你看,我自己点的小绿人!你爸说我厉害,还会发视频了!”屏幕里,她身后的桌子上,还摆着那张画满图标的便利贴。
那一刻我才懂,“对牛弹琴,白费劲”这句话,其实藏着一个误区——不是“牛”听不懂“琴音”,而是弹琴的人没弄明白,“牛”能听懂的,从来不是复杂的乐章,而是贴近它生活的、简单的节奏。就像教奶奶用手机,不是她学不会,是我一开始没找对她能理解的“语言”;就像跟长辈沟通,跟孩子讲道理,甚至跟同事对接工作,那些“白费劲”的时刻,往往不是对方“不懂”,而是我们没“说对”。
后来我把奶奶的“便利贴步骤”整理成了图文版,贴在她家冰箱上。每次看见那张纸,就会想起:真正的沟通,从不是“我怎么说”,而是“你怎么懂”。所谓的“对牛弹琴”,从来不是白费劲,只是我们还没找到那把能让对方听懂的“钥匙”。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