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晚的锣鼓还没敲响,『社交媒体』上的“战争”早已硝烟弥漫。
当新一年春晚建组的消息传出,最先沸腾的不是观众,而是各大流量『明星』️的粉丝团。
他们熟练地冲进官方账号评论区,用整齐划一的文案推荐着自家的“正主”,仿佛春晚是一场由粉丝投票决定的拼盘演唱会。
这景象,对于许多守在电视机📺️前的老观众来说,无疑是一记闷棍。
春晚这个曾经象征着阖家团圆、凝聚着国民记忆的神圣舞台,如今似乎正在被一种全新的逻辑所占据。
它不再是艺术的殿堂,更像一个流量的秀场。
近几年的春晚,越来越像一场精心计算过的“任务”。
最直观的变化,体现在歌舞节目上。
当十几个『妆容』精致、但面孔模糊的年轻演员站成一排,用流水线般的微笑唱着同一首歌时,观众的困惑达到了顶点。
这种被戏称为“排队式唱法”的表演,与其说是艺术,不如说是一种平衡术。
节目组的苦心显而易见:为了不得罪任何一方的粉丝,每个人分到的歌词、站位都经过了精确计算。
镜头扫过,人人有份,皆大欢喜。
演员们在台上也心照不宣,眼神紧盯着彩排时脚下的那块地砖,生怕一步走错,就会在第二天引发一场关于“抢C位”的网络风暴。
2023年春晚,《上春山》节目引发的关于站位的争议,至今仍是粉丝圈津津乐道的“悬案”。
观众不禁要问,让一群演员来唱歌,是为了凑数吗?
艺术表现被稀释,舞台效果被削弱,最终只剩下了一个个漂亮的符号。
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科技的滥用。当一群穿着东北大花袄的『机器人』️在台上扭动时,那种光怪陆离的场面与其说是创新,不如说是一种对观众注意力的强行掠夺。
热闹是热闹了,但留下了什么?
语言类节目,这个曾经春晚的“灵魂”,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。
不知从何时起,小品和相声的结尾必定要“上升价值”。
前半段的笑料仿佛只是为了铺垫后半段的煽情与说教。
一家人吵得不可开交,最后总能握手言和,强行“包饺子”;职场里的勾心斗角,结尾必定变成互相理解,共同进步。
观众的脚趾在尴尬中蜷缩,却只能无奈地等待下一个节目。
更致命的是原创力的枯竭。当春晚的舞台开始频繁搬运短视频平台上的过时热梗,它就彻底放下了作为“梗的制造者”的尊严,沦为了“梗的搬运工”。
节目不再讽刺现实,不再针砭时弊,因为那些真正有力量的创作,往往伴随着风险。
于是创作者们选择了最安全的路——用网络流行语拼接成一个看似时髦却毫无新意的作品。
从轰轰烈烈的节目征集,到一次又一次的彩排路透,春晚的宣传周期越来越长,观众的期待值被吊得越来越高。
当除夕夜幕降临,人们看到的却是一场精致、正确、却无比平庸的晚会。
那种感觉,就像憋了半天劲,最后却发现不过如此。
这种巨大的失落感,不禁让人开始怀念那个佳作频出、大师云集的时代。
说到春晚的小品,陈佩斯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。
是他和朱时茂,将“小品”这一艺术形式,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推向了亿万观众瞩目的中央。
1984年一个光头,一个浓眉大眼,带来了《吃面条》。
没有实物,全靠表演。陈佩斯端着一个空碗,从一开始的狼吞虎咽,到后面的痛苦不堪,把一个演员被导演反复折腾的窘境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那种纯粹依靠肢体和表情撑起来的喜剧,是真正的表演艺术🎭️。
从此,《主角🎭️与配角》里那个不像“八路”的“叛徒”,《警察与小偷》里真假警察的身份错位,都成了几代人共同的笑声记忆。
但那个年代的辉煌,也伴随着巨大的压力与不可控的风险。
1998年的《王爷与邮差》,是他们最后一次登上春晚舞台。
演出途中,朱时茂的麦克风突然失灵,没有声音。
在那个直播的年代,这是足以毁掉一个节目的重大事故。
两人凭借着肌肉记忆般的默契,朱时茂靠近陈佩斯,借着他的麦克风完成了表演,观众几乎没有察觉。
但下台后,巨大的后怕让他们抱头痛哭。
据陈佩斯在后来的采访中透露,当时春晚后台的创作环境也让他感到不适。
为了防止创意被剽窃,大家吃饭时都得防着身边人。
更让他无法接受的,是节目组在观众席安排“职业观众”来引导笑声。
对于一个追求真实反馈的创作者来说,这无异于一种侮辱。
他无法判断观众的笑声是发自内心,还是刻意为之,这严重干扰了他的表演节奏和对作品的判断。
当创作的自由与尊严受到挑战时,离开成了必然的选择。
陈佩斯告别后,『赵本山』接过了“小品王”的接力棒。
从1999年的《昨天今天明天》开始,“白云黑土”系列开启了『赵本山』的黄金时代。
他擅长从最真实的农村生活中汲取养分,将农民的狡黠、质朴和幽默感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《卖拐》三部曲,将一个“大忽悠”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,引发了全民模仿的热潮;
《不差钱》里,他甘当绿叶,一句“我这辈子最不差的就是钱”,不仅捧红了徒弟小沈阳,也让“不差钱”成了当年的年度热词。
『赵本山』的小品,核心就是“好笑”。
但随着春晚的改革,节目被要求更具“教育意义”和“国际化视野”,这与『赵本山』的创作理念产生了根本性的冲突。
他认为,为了教育而牺牲作品的娱乐性,是本末倒置。
春晚是一场高强度的战役,从构思、排练到最终直播,几个月的时间里人就像一根绷紧的弦。
长期的高压工作,让他的身体严重透支。
2009年『赵本山』因脑溢血住院,此后身体状况大不如前。
当创作的快乐被各种条条框框束缚,当身体的警报一次次拉响,告别这个曾经带给他无上荣耀的舞台,便成了一个无奈而理智的决定。
而另一位春晚的“钉子户”冯巩,则代表着一种温暖的陪伴。
那句“我想死你们了!”,是每年春晚最准时的约定。
它像一句家常的问候,瞬间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。
从早期的相声《五官争功》,到后来的系列小品,冯巩的作品始终紧贴社会热点,用幽默的方式讲述着老百姓自己的故事。
他的表演温和而不失辛辣,总能在笑声中引人思考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,通宵达旦的排练对他来说已是巨大的负担。
更重要的是,作为曲艺界的领军人物,他感到自己有责任为年轻人让路,把宝贵的机会留给更有活力的新生代演员。
他的转身,带着一种“事了拂衣去”的豁达和对行业未来的期许。
陈佩斯因追求创作尊严而离开,『赵本山』因理念冲突和身体原因而退场,冯巩为了传承而选择让位。
他们的告别,看似是个人选择,实则是春晚发展轨迹的一个缩影。
他们离开的,是一个对原创和讽刺有着极高容忍度的时代;他们留下的,是一个对艺术有着纯粹追求的背影。
如今的春晚,灯光更炫了,舞台更大了,『明星』️更多了。
当流量的潮水席卷而来,我们告别的,或许不仅仅是几位艺术家,而是那个真诚、质朴、充满生命力的春晚时代。



